摘要:解構做法,重構邏輯。
早在三年前,蘇泊爾電器為響應“品牌出海”戰略,將旗下本釜電飯煲擺上了日本家電賣場。
登陸日本的首發儀式,放在了一家名為蔦屋書店的場所。那場名為“讓日本看到中國匠”的展覽,經當地媒體報道后,引發了日本民眾對中國品牌的廣泛討論。
在日本,這家誕生剛滿第11個年頭的書店,截至2021年底,僅舉辦過的發布會式展覽就有1400多場,其他各類型展覽1萬多場。
蔦屋書店也在“出海”,在國內絕大多數城市實體門店極為艱難的2020年,蔦屋書店在杭州開了首家門店,隨后三年,蔦屋分別在上海、西安落地。
離奇的是,蔦屋書店無論在哪落地,都能迎來如潮的顧客。去年11月初,蔦屋在上海太古里的門店開業,熱鬧程度不亞于Costco超市開業。
與此同時,國內書店品牌頻頻傳出閉店、裁員、欠薪等傳聞,節節敗退的國內書店與蔦屋書店一路高歌猛進形成了巨大反差。
問題是何以至此?
蔦屋背后的商業邏輯究竟是啥?
01
核心利潤
蔦屋書店創始人增田宗昭多次提到過,他的書店賣的不是書,生活提案才是我認為非賣不可的東西。此話被觀察者提煉成了另外一句話:
生活方式提案型書店。
不靠賣書,蔦屋掙的什么錢?反向推倒,先看一本書的成本結構。
一本書從作者案頭,到消費者手中,供應鏈上大概有四個環節:
作者、出版社、印刷廠、書店。
一本售價100元的書。作者一般只能拿到售價的8%—12%的,也就是10塊錢左右。后三個環節中,印刷廠拿15%,分攤進紙張、設計等印刷成本當中。
然后,出版社再以6折賣給書店。若書店的規模大,議價能力高,折扣還可以再低些。
若按6折算,書店若按原價售出,能得到40元的毛利。剩下的35元,出版社拿走。
所以說,一本書的成本構成如下:
作者(10%)、印刷廠(15%)、出版社(35%)、書店(40%)。
曾經,書店的經營模式很簡單,就是原價賣書,售價減去進價,乘以銷量就是收入。收入如果能涵蓋租金和人員成本的話,它就是一個可行的商業模式。
為什么現在的書店,只賣書行不通了呢?
一是因為書價變動不大,房租翻倍上漲;再就是,電商對線下門店的沖擊比較大。
也就是說,圖書的流通發生了結構性變化:
第一個變化是,網購的出現。電商不需要囤貨,沒有房租壓力;不需要服務人員,人員成本驟減。于是電商可以打折賣書。
網購便宜,還方便,是實體書店無法逾越的鴻溝。
第二個變化是,電子書出現。
電子讀物省下了印刷、紙張、流物、庫存等成本。一本100元的書,在網上以2折賣也有錢賺。
第三個變化是,專欄課程的出現。
以“得到”為例,它直接和作者聯合以專欄形式發布,直接連出版環節都省了。
在上述三個流通結構并存的情況下,最受傷的自然是基礎環節——實體書店。在這個業態邏輯之下,線下書店還能怎么辦?
02
重新定義
既然整個流通環節都被重新洗牌了,實體書店也必然要“重新定義”。
這方面,圖書界不只出現了蔦屋書店一個樣板。
恐怕很多人難以理解,電商的先行者亞馬遜也開實體書店了。
在網上賣了20年書的亞馬遜,從2015年起就開了第一家線下書店,隨后書店越開越多,截至2021年底,亞馬遜在全美共有20多家門店。
有趣的是,亞馬遜書店的圖書售價與網店一樣。那它是怎么盈利的呢?
1、亞馬遜書店多開在購物中心和“四星商品”門店內的“快閃店”??梢?,為了壓縮租金成本,門店都非常小。
2、為了增加銷量,進入門店的書均為網上暢銷書。比如,在亞馬遜網上評論過萬的圖書、被加入心愿單最多的圖書、月度圖書、Kindle用戶買來3天就讀完的圖書、讀者高分(4.8以上)評價圖書等等。
3、賣書之余,留了約1/6的空間展示和售賣電子產品以及廚房用品,同樣也是網上最暢銷的那一類商品,以此提高客單價。
店面小租金低,只賣暢銷書,亞馬遜的做法,很容易推導出線下門店經營的核心邏輯:
把銷量做得足夠大;把成本降到足夠低。
顯然,亞馬遜在玩一個效率游戲。
再來看一下第二種模式的代表——誠品書店。
誠品書店在大陸目前有2家店,分別在蘇州和上海。
走近過誠品的人都有一樣的感覺:裝修很考究,運營有情懷。
誠品的老板曾說過這么一句話,20年來,我們開書店不掙錢,是為了情懷,為了大家有書讀。
在寸土寸金的長三角核心區,是需要足夠的租金來承載情懷的。
實際上,誠品書店是一家商業地產公司,老板是一整塊拿地,然后建成購物中心,做商業開發,爾后再留下一方空間,傾注精力把書店做成精品。
精致的誠品書店,本質上是商業中心的引流點。所以,誠品書店不賺錢,引流給商業中心來賺錢,這是誠品的商業定位和價值,“讓人讀書”純屬附帶功能。
一場疫情,讓商業地產受到了沖擊,誠品書店自然受連帶影響。
由此可見,“地產+書店”的聯盟模式仍然不夠堅挺。
那么,還有其他模式嗎?
03
蔦屋是啥
近三年,對實體門店來講,是一地炮灰。
僅就蔦屋書店在此期間連開3家門店,可見其運營模式與眾不同。
蔦屋書店的創始人叫增田宗昭,他出了兩本書《知的資本論》和《蔦屋經營哲學》,在后一本書中透露了創始人的經營邏輯:
策劃的價值在于“該策劃是否能增加顧客價值”。
由此可見,增田宗昭并不是一家書店的經營者,而是策劃人。盡管他從1983年開始就經營音像制品租賃和圖書。但他給圖書經營賦予了更為宏大的圖景。
1985年,蔦屋書店的母公司Culture Convenience Club株式會社(CCC)正式成立,CCC致力于四個平臺的創新,分別是書店、圖書館、商業設施和家電。
而這四個平臺的底層邏輯,都是“生活方式的提案”,只是提案的載體是書籍、音樂、電影,甚至家電。
增田宗昭要做的,就是通過生活方式附著的不同載體,來重構傳統業態。
而蔦屋書店就是他的試驗田。
從1985年到2014年,一系列成功的做法被CCC公司提煉、研磨成為體系,CCC將所有業務歸致四家子公司,分別是:
TSUTAYA,負責生活方式提案場所的企劃和直營門店運營;
Culture Entertainment,負責出版和內容等娛樂事業;
CCC Marketing,負責數據庫管理營銷;
CCC Design Company,為商業設施、圖書館、餐廳等場所提供策劃運營服務。
輔以掌控消費者數據的“T-CARD”(積分卡),自此,每一家蔦屋書店不僅利用T-CARD為其提供用戶畫像,作為企劃體系“選擇”與“推薦”的依據,再經過CCC大數據提案部門獲得數據交叉反哺。
最終,CCC為每個加盟店提供獨家策劃,他們會根據每個店附近的人流量、用戶購買偏好等數據來設計店面。
這樣做的好處就是,能幫助每家店,從設計之初,就精準定位客戶、了解需求,實現智能經營模式。
04
他山之石
早在1998年亞馬遜進入日本之前,增田宗昭就面臨兩項選擇:
進軍線上,還是選擇線下。
最終他選擇了線下,并留下了那句膾炙人口名言:
“我要賣的不是書,生活提案才是我認為非賣不可的東西。我希望蔦屋書店變成擁有許多生活提案的文化森林。要做到這點,靠網絡是行不通的,一定需要實體空間。”
于是,從顧客的體驗角度看,就出現了以下場景:
在料理區,不僅有學做飯的書,還擺著書上用到的食材、鍋碗瓢盆,甚至做飯時推薦你聽的音樂;
在旅行區,你打開一本描寫巴西的書,書中提到的咖啡,就擺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;
……
蔦屋書店有些售賣的商品很貴,但每一款都精挑細選,絕大多數商品是“只此一處可購買”,讓你產生購買欲的同時,還能感覺到物有所值。
蔦屋書店文創產品,不管是茶具,還是首飾,都持有一個信念:
寧可把一件10萬塊錢的產品賣給一個人,而不是把1萬塊錢的產品賣給十個人。
精準選品,制造稀缺。
所以說,各種樣的公司,都改變了傳統書店的商業模式,也在重新定義了書店。
蔦屋書店的成功,也引來了眾多學習或效仿者。
但是,若只照搬書店的陳列、設計,甚至體驗,而看不透蔦屋的核心模式,那么一切的模仿都很難落地。
蔦屋書店的盈利,20%來自圖書音像制品,80%來自于特許經營。
CCC并非是一家重資產的實體企業,而是一家擁有大數據的輕資產策劃公司。
它通過成熟的創意運營和大數據,讓包括加油站、藥妝店、酒店在內的更多企業加盟,加盟企業的銷售分成,才是CCC經營的底層邏輯。
而蔦屋書店,只是其展示窗口而已。
05
多說一句
縱然是展示窗口,蔦屋書店也向最懂經營的群體,看到了其極致的經營思路。
對書店經營者來說,能將蔦屋書店的經營哲學模仿到惟妙惟肖,就已經走上了行業前端。
本篇亞馬遜、誠品和蔦屋案例,很容易激起人們的心底一問:
蔦屋書店為什么誕生于日本,而不是北上廣深等國內任一城市?
事實上,從增田宗昭或者蔦屋書店,還能看到另一個詞:
沉淀!
每一位企業家都反復提及“做好任何產品的本質,就是要理解用戶。”
增田宗昭和CCC對書店顧客的理解足夠深入,讓他們愿意為書之外的更多價值買單,這一點模仿者很難超越。
為了營造商品(含圖書)的“高質”,蔦屋書店招聘高素質導購員、請原研哉這樣的大師進行空間設計、花費高昂的裝修成本等等,只在向外傳遞“帶有蔦屋特色的生活方式”。
增田宗昭常說,效率不等于幸福。
在林間小道上移動效率不高,但漫步期間會很容易獲得幸福感。
而理解顧客的“幸福”,遠比理解顧客的“效率”要難得多。
這實質就是產品經理應該持有的最終核心價值觀。不少產品經理會沉溺于效率、增長、數據、商業化,卻很 難通過產品或作品構成核心競爭力。
話題回到“蔦屋為何誕生在日本”,答案恐怕需要從“慢生活”中尋找。
改開以來,效率是高頻詞,經濟環境的大開大合,推動人們或資本聚集于宏大場景,從高鐵到5G,從地產到SaaS……我們對精耕細作非常陌生,對風口飛起后的指點江山異常熟悉。
從1985到2022,增田宗昭圍繞“蔦屋”所做的,恐怕需要我們重來一次。
編輯/趙丹